12、煤黑 (1 / 10)

10月底,校园里挂出条幅:“携笔从戎,报效祖国”“欢迎广大应届毕业生踊跃报名应征入伍”“常怀报国之志为民为中华,坚持依法征兵强军强国家”……征兵办公室的地址和电话被贴在了每一栋男生宿舍楼的显眼位置上。

我赶过去报名的时候林安邦和欧阳俊的名字已赫然在目,办公室里一个穿着制服,肩上扛着两道杠、两颗星的老兄热情地接待了我,“还好你来得及时,就剩两个名额了——今年报名的学生特别多。”

走出办公室,我长吁一口气,有种给大学生活做个了断的悲壮感和豪迈感。10月底的阳光依旧灿烂,像金光闪闪的刀子一般明亮刺目,这些刀子扎在人身上让人有些燥热,让人无端地想在哪个地方抓一把、挠一下。我坐在足球场看台上,高大的法国梧桐顶在头上,筛下明晃晃的光斑,打在身上像给我披上一件迷彩的外衣,南风拂过,树枝摇曳,光斑也随之抖动,让人感觉温暖又有些眩晕。

“嘿,帅哥,帮忙传下球!”一只皮球滚到我脚下,我站起来拉开架势一脚把球踢回场中。

“嘿,帅哥,帮忙把这个行李接一下,谢谢!”2004年的秋天,留着中分的欧阳俊闯进宿舍,面容俊秀,笑声清朗,“这是你的铺吧?我就住你这头了,多关照啊!”彼时的林安邦穿着素洁的的确良白衬衣和挺括的深色裤子,三节头皮鞋油光发亮,能照见影子,他一进来就把一套《毛泽东选集》摆在书桌上,跟“毛选”一起的,还有一对花岗岩的镇纸,上书“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,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”;易子梦脚上是一双土黄色塑料拖鞋,上身一件紧巴巴的大红色假冒品牌短袖,一个巨大的白色耐克钩钩起于左边的乳头,止于右边的乳头,像是专门告诉别人:这娃是“对”的。“兄弟,你好!我叫易、易子梦,以后多、多关照!”易子梦手里拿着四块钱一包的“红旗渠”挨个敬烟,笑容宽阔得把眼睛的位置都挤没了。

彼时的夏拙生怕别人不知道其学美术一般,成天背着画板,拎着颜料箱,满脸写尽中华五千年沧桑。混熟之后欧阳俊告诉我,他一看见我便想起金庸笔下的侠客,带着称手的武器牛x闪闪地行走江湖——那时军训还没结束,已经有两个女生栽在他手里。其中有一个还是我(当然不仅是我)的暗恋对象。

生命中有太多这样没头没尾的故事,它们就像在漫漫的生命旅途中开的一个个小差,其全部意义就在于让你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多一些可以反刍的东西。三年时间委实让我忘却了许多,有一些当时印象深刻的片段在数年的时光里终究像热带的水果,通通腐烂在某个角落。

晚上,易子梦请客喝酒。这厮的钱包比贞女的裤带还紧,通常情况是只进不出,一毛不拔,这次他主动请客,要不是福彩中大奖了,要不就是有事求我们。六点左右,我们几乎同时到了,一上桌,易子梦就质问我有什么事情瞒着哥儿几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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